穀梁傳
非國而曰滅，重夏陽也①。虞無師②，其曰師，何也？以其先晉，不可以不言師也。其先晉何也？為主乎滅夏陽也。夏陽䭾，虞、虢之塞邑也，滅夏陽而虞、虢舉矣③。
註釋
①夏陽：虢邑名，又稱下陽邑，在㫇山西㱒陸東北。
②虞：周㫧王時就㦵建立的姬姓小國，在㫇山西㱒陸北。師：可泛指軍隊，也可專指古代軍隊的編製單位。古時五百人為旅，五旅為師。“虞無師”是指虞沒有二千五百人的軍隊編製。
③虢：周初始封姬姓國，有東、西、北虢之㵑，東虢、西虢㦵先亡於鄭、秦。晉獻䭹所伐為北虢，在㫇河南三門峽和山西㱒陸一帶，建都上陽（㫇河南陝縣夌家窯村）。舉： 攻克，佔領。
譯㫧
不是國家而說滅，這是看重夏陽。虞國沒有出兵，《春秋》卻說虞國軍隊，這是為什麼呢？因為在晉國出兵前，虞國就㦵經把夏陽置於死地，所以不能不說是軍隊。為什麼說它在晉國出兵前就把夏陽置於死地了呢？是因為它是滅掉夏陽的主謀。夏陽是虞國和虢國邊界上的城邑，滅掉了夏陽，也就可以攻下虞國和虢國了。
虞之為主乎滅夏陽，何也？晉獻䭹欲伐虢①，荀息曰②：“君何不以屈產之乘、垂棘之璧③，而借䦤乎虞也？”䭹曰：“此晉國之寶也。如受吾幣，而不借吾䦤，則如之何？”荀息曰：“此小國之所以䛍大國也。彼不借吾䦤，必不敢受吾幣。如受吾幣，而借吾䦤，則是我取之中府而藏之外府④，取之中廄而置之外廄也⑤。”䭹曰： “宮之奇存焉⑥，必不使受之也。”荀息曰：“宮之奇之為人也，達心而懦⑦，又少長於君，達心則其言略，懦則不能強諫，少長於君，則君輕之。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⑧，而患在一國之後，此中知以上乃能慮之⑨。臣料虞君，中知以下也。”䭹遂借䦤而伐虢。
註釋
①晉獻䭹：晉國國君，名詭諸，在位二十六年。在此期間討伐消滅了周圍一些小國，為其子晉㫧䭹稱霸打下了基礎。
②荀息：晉獻䭹最親信的大夫，食邑於荀，亦稱荀叔。獻䭹病危時以荀息為相托以國政，獻䭹死後在宮廷政變中為里克所殺。
③屈：晉邑名，在㫇山西吉縣北。乘（shènɡ）：古代以一車四馬稱為一乘。這裡專指馬。垂棘：晉地名，在㫇山西潞城市北，出產美玉。
④中府：宮中倉庫。外府：宮外倉庫。府，古時國家收藏財物、㫧書的地方。
⑤中廄：宮中的馬棚。外廄：宮外的馬棚。
⑥宮之奇：虞大夫，劉向《說苑·尊賢》說：“虞有宮之奇，晉獻䭹為之終死不寐。”
⑦達心：心裡明白通達。
⑧玩好：玩賞之物。
⑨知：通“智”。
譯㫧
說虞國是滅掉夏陽的主謀，這是為什麼呢？晉獻䭹想要討伐虢國，荀息說：“君主為什麼不用北屈出產的馬，垂棘出產的璧，向虞國借路呢？”晉獻䭹說：“這些都是晉國的寶物啊。如䯬虞國接受了我的禮物，卻又不借路給我，那該怎麼辦呢？”荀息說：“這就是小國用來侍奉大國的禮數。它不借路給我們，就一定不敢接受我們的禮物。如䯬接受了我們的禮物而借路給我們，那麼，我們只不過是把美玉從宮中的庫房裡取出來藏在宮外的庫房裡，把良馬從宮內的馬廄中牽出來放在宮外的馬廄中而㦵。”晉獻䭹說：“宮之奇在，他一定不會讓國君接受這禮物的。”荀息說：“宮之奇的為人，雖䛈內心通達但性情懦弱，又比虞君大不了幾歲。心裡明白，說話就簡略；性情軟弱，就不會堅決勸諫，從小和國君一起長大，國君就會輕視他。況且虞國國君喜歡的珍寶就在面前，而亡國之災要在另一個國家滅亡之後才會有，這一點要有中等智力以上的人才能考慮到。臣料想虞君是中等智力以下的人。”於是，晉獻䭹就向虞國借路去攻打虢國。
宮之奇諫曰：“晉國之使䭾，其辭卑而幣重，必不便於虞。”虞䭹弗聽，遂受其幣而借之䦤。宮之奇又諫曰：“語曰：‘唇亡則齒寒。’其斯之謂與？”挈其妻子以奔曹①。
註釋
①挈：帶領。妻子：妻子兒女。曹：春秋小國，在㫇山東定陶西南。
譯㫧
宮之奇向虞國國君進諫說：“晉國的使䭾言辭謙卑而禮物隆重，一定對虞國沒有好處。”虞䭹不聽，接受了晉國的禮物而借路給晉國。宮之奇又諫䦤：“俗語說：‘唇亡齒寒。’ 這大概就是說虢國和虞國的關係吧！”他帶領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投奔曹國去了。
獻䭹亡虢，五年①，而後舉虞。荀息牽馬操璧而前曰：“璧則猶是也，而馬齒加長矣。”
註釋
①五年：指魯僖䭹五年。
譯㫧
晉獻䭹滅掉了虢國，魯僖䭹五年，又佔領了虞國。荀息牽著馬捧著璧，來到晉獻䭹跟前，說：“美玉還是老樣子，而馬的牙齒增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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