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融進瘋村人的骨血，䲾不了了。
大山腹地深處的一條泥巴路上，一個身材瘦小乾癟的小男孩跑得一路起了風。
“呼呼～哧哧～”他抱著一小團東西彎腰喘著氣，腦袋裡都是心臟跳動的聲響。
瘋村的秋天一過，寒冷刺骨，跑起來的風灌滿了肺，他覺得要死了……
“咳咳！”他在寂靜的山林間咳嗽，再不快一些，天就要黑了。
天一黑，路不好走是其次，回去被爸爸發現的話，他又要吃一頓“竹塊炒肉”了。
“窸窸窣窣……”他瘦小的身體跟路兩旁的灌木叢摩擦，聲音一串接一串，終於看到了路盡頭一處溪流間的火光。
“年年，年年，咳咳，咳咳。”
“蘇蘇，蘇蘇，你來了，這麼晚怎麼還來了啊，回去的時候怎麼辦？”小少年聲音稚嫩擔憂。
“你不該來，我這裡還有紅薯。”
“快，趁熱吃，家裡蒸好的饅頭。”小男孩一股腦兒把懷裡的東西塞給少年。
“我要回去了，夜裡把火生起來，別睡得太死，等我忙完再來看你。”男孩兒說完扭頭又開始跑起來。
今天風不大，跑起來沒有那麼迷眼。
“苗來弟，苗來弟……”男人聲音粗獷憤怒。
“死他媽哪兒去了，還不知道回來，我就說買來的孩子養不熟嘛，非得花這個錢。”豆大的油燈在男人暴躁的進進出出中來回晃動。
“苗富貴，你咋的嘞，吃飽了撐的，喊那麼大聲生怕別人聽不到你家這點破事？”佝僂的老人躺在烏黑的鋪蓋上捶著腿嚷嚷。
“哎呦，哎呦，真是做了什麼孽哦！我老苗家真要斷子絕孫了咧。”男人聲音無悲無喜，彷彿一㵙平常得不能在平常的口頭禪。
“俺們瘋村應該是受了詛咒了，報應吧，這就是報應。”
苗以蘇衝進村莊，準備睡覺的母雞猛然睜開眼睛，歪著頭打量了一眼又閉上了。
他喘著氣，小小的人兒快要跟黑暗融在一起，他深吸了一口氣，開口：“爸爸，爺爺奶奶，我回來了。”
“你他媽的！”鐵質門扣拍著木門的聲音，苗富貴沖了出來叫囂：“你這個小雜種，塞糞坑的批娃子，去哪裡找魂了才回來……”
隨著罵聲，竹篾鏟起來的風聲，打在肉上的“啪啪”聲混雜在一起，打破了快要睡去的夜。
油燈歪了歪頭，把屋裡兩老人的影子投在牆上，一位側身安靜，一位背著手墊著腳，探著頭看著。
他們如鬼魅般釘在了土牆上，是一坨似人非人的黑影。
油燈“滋拉”爆出一股黑煙又消失了，一兩聲狗吠吼不進人的心房。
“別打壞了，不好賣呀！”探頭的那位開了口，喉嚨䋢的痰堵塞了他的聲音，“咕咕嚕”滾動了一下。
打人是會上癮的！
苗富貴的恨都聚焦到了薄薄的竹蔑上，一條下去，一條起來再下去。
打得他渾身發熱，心情暢快。
“小雜種，一天都找不見你人，吃飯的時候倒幹得起勁，今晚別睡了，把包穀打下來……媽的！”苗富貴打累了，扔了手裡的蔑片兒。
苗以蘇捏著拳頭，咬著牙齒，腿上，腳背……手，被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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