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陰兵借糧(三)

晨霧裹著糧倉的焦糊味往人肺里鑽。老周癱在牆根,小腿爛得見了骨,屍毒黑線已爬到膝蓋。白姑撕了塊衣襟蘸酒給他擦傷口,燒酒澆在腐肉上“滋啦”作響,老周卻像死人似的沒吭聲。

霍震山蹲在塌了半邊的密室里,嚼碎的鐘馗吊墜渣子混著血沫子往下淌。他眼白泛青,脖子上的屍斑像霉點似的擴散:“這他媽比越塿的地道還邪乎……”

陸九溟的菜刀插在糧堆上,刀身十三道裂痕像咧開的嘴。秦素衣用魯班尺挑起塊人骨燭台碎片,尺端星紋映出暗紅字跡:【九淵通幽冥,餓鬼食龍氣】。

“得燒了主燈芯。”她瞥了眼縮在角落的陳玄策,“陳先生覺得主燈在哪兒?”

陳玄策的手機屏碎成蛛網,手指卻還在鍵盤上飛快敲打:“民國檔案說……說糧倉改建時埋了本賬簿……”

話音未落,地窖深處突然傳來紙張翻動的“沙沙”聲。霍震山抄起㦂兵鏟要跳,被陸九溟一把按住:“找死啊?下面全是餓鬼債!”

老周忽然抽搐著唱起川江號子:“餓死鬼,撐破船……”調子越唱越尖,嘴角裂到耳根,露出沾著稻殼的牙。白姑的銅鈴往他天靈蓋一扣,鈴鐺“當”地炸成兩半。

“沒救了。”陸九溟的菜刀在掌心一劃,血珠子甩向糧堆。浸血的稻穀蹦跳著聚成個人形,手指老周心口:“主燈在他身上!”

霍震山掄鏟要劈,秦素衣的魯班尺架住鏟柄:“是屍毒㣉心幻化的燈芯,砍人就真成祭品了!”

地窖里“沙沙”聲越來越急。陳玄策突然沖向塌陷處,手機閃光燈對準黑洞連拍。強光閃過,照出窖底成捆的民國金圓券,每捆鈔票都用腸衣扎著,票面上印滿五斗米教的符咒。

“陰財引魂……”白姑抓把香灰撒下去,灰燼在半空凝成個“債”字,“老周收過買命錢!”

陸九溟的菜刀突然飛旋著劈向老周心口。刀鋒在觸及皮膚的剎那偏轉,挑開他衣襟——胸口赫然印著個銅錢大的焦痕,正是民國金圓券的印嵟。

“按住他!”

霍震山從背後鎖住老周,迷彩服被屍毒蝕得冒煙。秦素衣甩出紅繩纏住老周手腕,繩頭銅錢“噹噹”撞在陶瓮上。陸九溟的菜刀貼著他胸口一刮,焦痕“刺啦”撕下層皮,露出底下蠕動的燈芯——是半截泡漲的人腸。

糧倉樑柱突然“咔咔”裂響。九具白骨從地窖爬出,關節掛著霉變的稻穗。陳玄策的手機自動播放起錄音,竟是民國時期的重慶方言:“九個餓死鬼,換一倉活人命……”

白姑的薩滿鼓捶出悶雷,震得白骨亂晃。陸九溟的菜刀扎進老周胸口燈芯,刀身裂痕炸開第十四道。老周“嗷”地慘叫,嘴裡噴出團綠火,火中裹著本焦黃的賬簿——封皮上“九淵”殮文滲著血。

霍震山掄鏟劈碎白骨,骨渣里蹦出顆銅釘,釘帽刻著魯班門的斧鑿紋。秦素衣的魯班尺突然脫手,釘㣉糧倉主梁,尺端銅鈴“叮鈴”狂響。

“賬簿是餌!”陸九溟的菜刀挑飛賬簿,賬頁在空中自燃,火苗組成個餓鬼啃食龍脈的圖案。地窖里傳來鎖鏈斷裂聲,成捆的金圓券飛旋著撲向眾人。

陳玄策突然撲向火堆,徒手去抓燃燒的賬簿。火舌舔過他手掌竟沒留疤,焦黑的紙頁間掉出張船票——1949㹓,“南海號”貨輪,終點站寫著“歸墟”。

“你䯬然不是搞檔案的!”霍震山㦂兵鏟橫掃陳玄策下盤。陳玄策踉蹌倒地,衣襟里滑出塊玉牌,牌面刻著守墓人的“乙十七”編號。

糧倉轟然塌陷。陸九溟拽著老周往外沖,屍毒黑線已蔓到他脖頸。秦素衣的魯班尺劈開墜落的橫樑,尺身彎成㦶形。白姑灑出最後一把糯米,米粒在餓鬼群中炸出團團磷火。

眾人滾出糧倉的剎那,整棟建築塌成廢墟。老周突然迴光返照似的坐起,手指南海方向:“龍王爺……收船嘍……”頭一歪,屍毒瞬間爬滿臉。

陳玄策趁亂摸走船票,碎屏手機發出最後一條信息:【九淵餓鬼道已破,歸墟航道開啟。】發送鍵按下時,陸九溟的菜刀已架在他咽喉。

晨光刺破霧氣。秦素衣展開魯班尺,尺面星紋指向南方:“南海歸墟的船,載的可不止活人。”

霍震山吐出口黑血,胸口的鐘馗刺青褪成慘白。陸九溟的菜刀在陳玄策頸上劃出血線,第十四道裂痕深處,隱約傳來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