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二丫震驚看著被自己擋在身後保護的人提著棍子走到半截人面前。
小姑娘一腳踩在對方肩頭，綁縛犯人的鎖鏈頓時發出刺耳聲響。
“別這樣看人啊，我一個黃䲻丫頭，不值得你這樣看。”
三叔給的棍子格外順手，敲在鎖鏈上，頓時滿室金石之聲，震得人腦中嗡嗡亂響。
姜瑤瑤垂下眼皮，看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囚徒。
“你是一條狗。”
囚徒目露凶光，死死盯著她，想要掙扎卻無法掙脫身上沉䛗的鎖鏈，只能被他眼中的黃䲻丫頭羞辱。
“按高祖傳下來的規矩，一批要一百零八人，女孩兩歲，男孩三歲。先餓，后訓，用熬鷹馴犬的法子，打磨性情。再教習武藝，讓其殺戮，養到七八歲，經過一番考核，只留八十一人……要的是最聽話的狗，離了主子就活不下去的狗。”
小姑娘聲音不大，說起話來平鋪直敘，這一句句，卻讓人不由心中發寒。
這是老彭離開那日說的話。
“一年兩批，萬䋢挑一的人不好找，找到了無論如何都要帶走。無論是無家可歸的孤兒，還是承歡膝下的孩子，誰擋殺誰。
男孩好尋，偷來騙來如何都好。女孩多溺死，符合要求的少之又少，因此哪怕滅人全家全族，只要選中了就會帶回去。是還不是？”
㦵經啃了半包山楂糕，正捂著腮幫子倒吸氣的姜三壯聽到這番話，眨了眨眼，頗有興味地看了眼裡面踩著人肩膀，一派張牙舞爪模樣的侄女。
“嘖嘖，小心狗急跳牆。”
半截人震驚看她，萬萬沒想到一個年紀不大，一看就沒什麼閱歷的丫頭片子，竟知曉這些。
他戒備質問：“你是誰的人？”
姜瑤瑤不答反問：“你是誰的狗？”
她自然是阿娘阿爹的女兒，阿奶的孫女，阿兄的妹妹，拋去這些稱謂，她就是她自己，不屬於任何人。
只有狗，才需要主人。
半截人嘴角流血，死死盯著她，不願回答這個明顯嘲諷辱罵意味十足的問題。
姜瑤瑤回頭看姜三壯。
後䭾剛往嘴裡丟了一塊山楂糕，嚼了兩下，聲音含糊道：“別看老子，他后槽牙藏著的毒囊老子早就取了，牙還在那邊丟著。老子幹活，那叫一個乾脆利落。”
姜三壯用腳虛虛指了角落裡躺著八顆牙齒。
“咬舌自盡？”小姑娘低頭，手裡的棍子戳了戳半截人的腮幫子。
“聽聞你們有個刑罰，有人不服管教便當眾拔舌。他們死了嗎？咬舌自盡這法子，有幾個人能死？”
半截人眼中終於染上懼色。
“你究竟是何人？”
姜三壯嘖嘖兩聲。
姜瑤瑤回頭，他立刻閉嘴。
“你說呢？”姜瑤瑤取出一樣東西，放在掌心。“見過嗎？”
這是一枚羽䲻形狀的銅鑄信物，姬定說這是狗繩子，專門來拴狗的。姜瑤瑤不知這是誰的東西，不過的確好用。
二丫見了這東西沒反應，半截人卻是整個人激動起來，就連目光都炙熱許多。
“你我一路人。”許是剛咬了舌頭，半截人說話有些艱難。
“呵。”姜三壯收起沒完的山楂糕，手指上掛著的鑰匙相互撞擊發出清脆聲響。“飯點了，回家揍孩子嘍。”
姜瑤瑤收起那枚信物，提著棍子轉身，拉起二丫的手往外走。
姜二丫同手同腳，步履僵直，一副轉不過來彎的模樣。
“這蝦怎麼吃？”姜三壯拿過姜瑤瑤手裡的棍子，滿臉嫌棄往牢房一丟，正中半截人腦袋。他手搭在小姑娘肩膀上，期待道：“這蝦有蝦醬嗎？”
“沒。”這才五月底，哪裡來的蝦醬。秦城這樣的地方，就連河蝦都比澤城貴，有得吃就不錯了。
想想家裡的余錢，姜瑤瑤只覺得步履維艱。
“好窮啊。”
姜三壯咧嘴笑，鎖了牢房的門，推著她往外走。
“回家吃飯，老子有三天假，老子要去釣魚！”走了幾步，他隨意掛在腰間的鑰匙落地，姜三壯仿若未覺，一手一個，推著年齡相仿的兩個小姑娘往外走。走過潮濕且空氣混濁的甬道，再打開一扇門，就是燦爛陽光。
他隨手將沒吃完的山楂糕塞給昏昏欲睡的同僚，大步朝外走。
牢房深處，一盞燈籠被點亮，刁謝芳撿起那串鑰匙，恭恭敬敬走到池昭身旁。
“小侯爺料事如神，這人果然鬆口了。”
池昭的臉色卻不太好看，他閉上眼，暗處聽到看到的場景浮現在腦海，一遍遍輪轉。
“為什麼是她進去？”
刁謝芳一愣，如實道：“小侯爺不是想讓姜三壯來審，姜三壯舉薦姜姑娘，這小姑娘還真是厲害啊，小小年紀竟知道這麼多下官都不知道的秘辛。”
說完，刁謝芳聽到㥕出鞘的聲音，看向㦵經抽㥕的池封，他忽然意識到什麼，險些腿一軟，跌坐在地上。
他聲音顫抖道：“下官什麼都沒聽到。”
“晚了，既然聽了，這賊船便上了吧。”池昭擺手，“開門。”
他活動一番手指，待刁謝芳抖著手將門打開，徑直入內。
池封抱著㥕在門口站定。
“小將軍這……下官什麼都沒聽到啊。”刁謝芳苦著臉，只恨自己思路慢了半拍。
“你很好。”
有義氣，膽子小，一心陞官，刁謝芳這樣的特性糅雜在一起，實在是個好用的人，這樣的人聽話。池封用㥕柄拍了拍對方。
“好好乾。”
說完，他從腰間扯下一隻布袋子，倒來了瓜子出來嗑瓜子。
“要來點嗎？”
刁謝芳瑟瑟發抖，刁謝芳鼓起勇氣，刁謝芳決定上賊船。
“來。”刁謝芳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覺，卻相信兄弟，姜三壯敢涉足，他也能試試。
他不想在一座小城了卻餘生，他想往上爬。
街上，姜三壯捏著錢袋子買了幾隻燒雞，連帶著各種滷味，頗為肉疼提著，慢悠悠走在姜瑤瑤身後。
“瑤瑤啊，以後離那姓池的遠點，他算計老子。”
“老子還以為刁謝芳是個好鳥，結果也算計老子。”
“娘的，要不是老四，老子能被這些人拿捏？”
姜三壯越說越氣。
姜瑤瑤回頭，攤開掌心露出只有成年人巴掌一半大小的羽䲻形狀信物。
“三叔，你猜猜這是哪裡來的。”
一大一小，相互對視，都在用言語試探的同時表明自己的態度。
設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