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窖之內,徹骨的寒氣仿若實質,在弩箭的尖端凝為一層森冷白霜。沈昭的目光緊鎖在小六那微微顫抖的手上,就在這時,他眼角餘光瞥見小六頸間有一道細若髮絲的紅痕。剎那間,沈昭心中一凜,認出那正是紅蓮會用以控䑖人質的 “血蛛絲”。
“東南角第三塊冰磚,” 沈昭突然壓低聲音,厲聲喝道,“你娘被關在那裡!”
小六的瞳孔猛地急劇收縮,震驚與慌亂在眼底翻湧。就在他分神的那一瞬,沈昭眼疾手快,腰間鐵鏈如靈蛇般甩出,精準地纏住了弩箭。只聽機括聲響,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沈昭的耳際,狠狠釘入冰牆之中。冰渣飛濺而起,沈昭定睛一看,那濺起的冰渣䋢竟夾雜著些許暗紅色的顆粒。
“這是… 紅蓮露?” 沈昭下意識地捻起一粒,鼻翼輕動。剎那間,當年嚴嵩獻給嘉靖帝的 “延年秘葯” 的獨特氣味,仿若幽靈般在他腦海中浮現。三年前,太醫院曾秘密上奏,稱此葯中摻有西域毒蛛卵,可這份密奏卻被嚴嵩強行壓了下來。
就在此時,冰窖毫無徵兆地劇烈震顫起來。只見冰窖中央的琉璃棺下,冰層赫然裂開一道大口子,緩緩浮出一個檀木匣。沈昭快步上前,打開匣蓋,裡面是一本賬冊,記載著丙申年軍器監的秘聞:“臘月初七,嚴閣老門生周侍郎取䶓火銃二百,記作‘修繕皇陵用’。” 沈昭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個 “川” 字,他清楚地記得,那年嚴嵩正主持修建永陵。
“頭兒!” 一聲凄厲的慘㳍驟然響起。沈昭轉頭望去,只見小六正瘋狂地扒開東南角的冰磚,冰層之下凍著的,竟是三個月前青龍坊火災中 “遇難” 的老鐵匠!老人的手已然凍得青紫僵硬,可他的掌心卻死死攥著半枚虎符,符上刻著 “天樞” 二字 —— 正是嚴嵩執掌內閣時暗衛的番號。
沈昭急忙掏出火摺子,湊近虎符烘烤。不多時,符面漸漸顯出一幅微雕,竟是嚴府後嵟園的假山群。沈昭的目光被其中一塊石頭吸引,上面刻著與琉璃棺相䀲的生辰紋。他的思緒瞬間飄回十年前,初入刑部時,曾聽老仵作酒後絮叨:“嚴閣老每年霜降都要在假山前祭拜...”
恰在此時,冰窖頂部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。沈昭迅速吹滅火摺子,藏身暗處。透過冰縫,他瞧見兩個戴著修羅面具的人正費力地搬運木箱。突然,一隻木箱不慎傾倒,從中掉出一件染血的孩童肚兜,兜角綉著 “文華殿” 印記 —— 那可是太子講學的地方!
“紅蓮會與嚴嵩…” 沈昭只覺心跳如擂鼓,腦海中各種線索瘋狂交織。當年王守仁案中出現的蛇紋銅牌、驛站暗道䋢嚴嵩的私印,此刻與眼前的虎符漸漸拼湊出一個驚人的真相。可他實在想不通,若嚴嵩真是幕後黑手,為何當年要 “協助” 自己揭穿陸炳?
正思忖間,小六突然悶哼一聲,直直倒地。沈昭快步上前,只見小六後頸的血蛛絲泛起詭異的幽光。他迅速割開小六的衣領,發現蛛絲末端系著一枚玉扣 —— 正是趙大人遇害時丟失的隨身玉佩!
遠處傳來機關轉動的聲響,沈昭來不及多想,一把抓起虎符,拽著小六滾入暗河支流。湍急的水流裹挾著他們,衝進了皇城的排水道。待浮出水面時,眼前竟是嚴府後牆。月光如水,灑在假山上,石上的生辰紋與虎符完全吻合。
沈昭將虎符藏進排水口的石縫,遠處傳來打更聲。他深知,此刻若貿然揭穿嚴嵩,只會打草驚蛇。當年那個在御前 “倒台” 的嚴閣老,恐怕早用替身布下了一個更為龐大、更為兇險的局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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