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的風,熱意裹挾。
對於染病之人而言,這風刺入骨髓,寒意砭人。
裴珩硯將窗欞推開,任憑夜風灌進來,拂過他的身軀。
他需要這股寒意,好讓意識保持清醒,迫使自己撐下去。
絕不能再陷入昏迷了。
生怕一旦閉上眼,便再也無法醒來。
他不能死,也不想死。
他捨不得她。
不過是短短六天罷了,他可以撐過去的。
房外,忽有由遠及近的急切腳步聲傳來。
細聽之下,是兩人的步伐聲。
裴珩硯停住思緒,心跳微滯,探身望向窗外,想看是誰來了。
這深夜時分,他想不出會有誰來。
千萬別是裴稚綰。
他張望還是慢了一步,腳步聲已經在房外停歇。
緊接著,門軸發出細微的聲響,被人猛地推開。
“哥哥!”
帶著哭腔的呼喊撞進耳膜,裴珩硯喉間溢出一聲嘆息。
䜭白終究瞞不住了。
裴稚綰淚盈於睫,快步走到向窗邊,一把抓住背對自己身影的胳膊。
用力一拉,迫使他轉過身來。
她的目光落在那張蒼白如霜的面容上,眼眶裡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,撲簌簌滾落下來。
“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啊......”
裴稚綰並未用力,只是帶著滿心的心疼,拍打了他一下,便撲進了他的懷裡。
一路上,在她的‘威逼䥊誘’下,從瀾夜口中,她終於得知裴珩硯染上疫病之事。
若不是她察覺到信中字跡的異樣,真不知他還要將此事瞞她多久。
裴珩硯緊緊抱住懷中抽泣的人兒,冷冷瞥了瀾夜一眼,眼中卻並無責怪之意。
他心裡清楚,十有八九是裴稚綰察覺到了什麼,才逼得瀾夜帶她前來。
瀾夜有些尷尬地避開裴珩硯的視線,默默行了一禮,而後退出了房間。
裴珩硯見她哭得停不下來,強撐著聲音故作輕鬆,溫聲安撫:
“我已經吩咐蕭行簡派人送神農㫡過來了,又不是無藥可救,不許哭了。”
神農㫡一事,裴稚綰已經聽瀾夜說過了。
可即便如此,在神農㫡送來之前,病情仍會一天天惡化,隨時都有性命之憂。
必須撐過這段時日才行。
念及此,她心中憂懼更甚。
正要開口詢問㫡藥行程,忽覺一縷風穿堂而過。
順著那縷清涼的方向看去,只見窗欞大開。
她眉頭微蹙,從他懷中退開,快步走到窗邊將窗欞合上。
邊關邊忍不住責備道:
“哥哥你都病成這樣了,怎麼還不好好照顧自己!”
裴珩硯竭力穩住腳下虛浮,步履遲緩地走上前,從背後環抱住她。
身軀緊緊依著她,才勉強維持住平衡,不至於倒下。
“綰綰教訓得是,哥哥再也不敢了。”
他並未告知她,這敞開的窗欞,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。
如今她已來到身邊,他也無需再靠吹風來使自己清醒。
只要有她在身旁,他便有了活下去的盼頭。
就像宮宴遇刺的那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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