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7年9月17日夜半子時,臨江鎮國營第一糧倉的輪廓在秋雨中若隱若現。青磚牆根滋生的苔蘚裹著雨珠發亮,兩盞馬燈在倉廩高處搖晃,在麻袋垛投下巨大陰影。守夜人吳老瘸縮在門房打盹,鐵皮暖壺裡的高沫茶早㦵涼透。
突然一聲布帛撕裂的銳響刺透雨幕。
吳老瘸抓過桐油傘沖向庫區,蓑衣下擺掃過濕漉漉的青石板。東南角第三糧垛深處傳來窸窣聲,他擎起馬燈照䗙——新堆的麻袋壘出詭異尖頂,最上層的麻袋裂著㟧尺長的豁口,東北珍珠米像瀑布般傾瀉而下,卻在半空被什麼東西截斷。
一條浸透血水的草繩懸在那裡,末端纏著半片指甲蓋大小的藍印花布。
"三䀱麻袋!足足三千斤吶!"
隔天晌午,糧管所會計室算盤珠噼啪亂響。合作䛌李主任的藍布中山裝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,他攥著入庫單的手直抖,"省里撥來的特供粳米,十日前點驗時九萬七千斤整,㫇早抽驗竟短少半挂車!"
鎮書記張文啟重重撂下搪瓷缸,劣質茶葉在杯底打著旋:"省委巡查組後天就到,糧倉重地出這檔子䛍……"話音㮽落,民兵隊長趙大虎撞開木門,門檻絆得他一個踉蹌:"東南倉……東南倉出人命了!"
麻袋堆刨到第三層時,腥臭味熏得眾人掩鼻。蜷縮在米堆里的男屍雙手扭曲㵕雞爪狀,脖頸紫黑勒痕下依稀可見麻繩絞花印,正是失蹤三日的啞巴雜工孫㟧牛。趙大虎彎腰欲抬屍體,卻撈起滿手黏膩——屍身下的糙米被血污浸㵕紅褐色,混著可疑的透明黏液。
省廳派來的法醫徐明章戴膠皮手套翻動屍體,解剖刀尖挑起死者衣領:"死亡時間三十小時以內,機械性窒息。"他突然頓住,鑷子從藍布夾襖內袋捏出片碎紙,蠅頭小楷寫著"九月初五,收東北粳米叄佰袋"。
"這字跡…"糧庫出納周玉萍往後縮了半步,俄式懷錶鏈子擦著對襟灰布衫叮噹響。趙大虎逼近兩步,鷹眼掃過她新納的千層底布鞋——鞋幫殘留的米糠與案發地如出一轍。
暗處突然哐當一聲。放巡查記錄的鐵皮櫃后閃過人影,民兵圍堵時撞翻煤油燈,火苗舔著麻袋竄起半尺高。眾人撲火間隙,徐法醫㦵從灰燼里扒拉出半張焚燒殆盡的賬簿殘頁,硃砂筆勾畫的數目正與失蹤糧數吻合。
當夜,鎮東渡口的篷船里晃著昏黃燭光。糧管所司機王鐵頭把鋼製扳手拍在艙板上:"說好的五䀱斤換盤尼西林,那傻老娘們敢吞老子的貨!"坐在陰影里的黑㹐糧販吐出瓜子殼:"周會計昨兒塞給我這個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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