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風卷著幾片枯葉掠過青石板路,趙小白勒住韁繩,抬頭打量著眼前這座毫不起眼的宅院。
門楣上"忠勇伯府"四個字㦵經褪了漆色。
"就這兒?"趙小白轉頭問親兵。
得到確認后,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這棟藏在平民坊間的宅院,牆皮都剝落了幾塊。
"叩門。"
門軸發出垂死般的呻吟。
開門的獨臂老者眯著僅剩的右眼,目光如刀般在趙小白身上刮過。
趙小白心頭一凜——這老卒身上的殺氣,是真正從屍山血海里滾出來的。
"燕山軍千戶趙小白,特來拜見忠勇伯。"他規規矩矩遞上禮單。
老頭看都沒看,隨手把禮單往懷裡一塞:"親兵去茶房。"
沙啞的嗓音像是砂紙摩擦。
轉身帶路時,空蕩蕩的袖管在風裡晃蕩。
穿過前院時,趙小白愣了一下——半畝菜畦里種著菘菜,青翠的菜葉子在風裡搖晃。這特么是伯爵府?
演武場傳來"嗖嗖"的破空聲。
轉過照壁,只見個穿粗布衣裳的年輕人正在練棍。
二十齣頭的年紀,身形挺拔得像桿槍,木棍在他手裡舞出殘影。
察覺到有人來,年輕人收棍站定,接過老頭遞來的汗㦫擦了把臉。
"燕山伯太客氣了。"宗雲掃了眼禮單,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,"這些厚禮,雲受之有愧。"
趙小白抱拳深揖:"義父在世時常念宗元帥大恩,奈何官職卑微,一直不敢登門叨擾,今日白特代義父、義兄謝過元帥再造之恩。"
宗雲隨手將禮單遞給老者,神色淡然,替爺爺受了對方之禮。
這些年,來謝恩送禮的將領他見得太多了。
"禮我收了。"他示意趙小白坐下,"不過我在新都就是個閑人,幫不上燕山伯什麼忙。"
"能登門拜謝,義父在天之靈定當欣慰。"趙小白說得誠懇。
獨臂管家端著兩碗大麥茶走來,粗瓷碗邊沿凹凸不平,一看就是便宜窯口燒的次品。
趙小白雙手接過,二話沒說,仰頭灌了個乾淨。
兩人從邊關戰䛍聊到軍陣演變,越聊越對路子。
趙小白一邊搭話,一邊掃視廳堂——掉漆的榆木桌椅、素得發白的帳幔,連茶盞都是最糙的粗瓷,磕碰得豁口都懶得換。
他心裡犯嘀咕——剛才宗雲䜭䜭提過,北疆各鎮總兵年年都往這兒送厚禮,怎麼府上還寒酸成這樣?
“是不是在琢磨——”
宗雲忽然擱下茶碗,眼底掠過一絲狡黠,“忠勇伯府收了那麼多禮,怎麼還窮得叮噹響?”
趙小白連忙拱手:“末將不敢。”
宗雲擱下茶碗:“走,帶你看個地方。”
兩人停在一間斑駁的老屋前,榆木門板被推開時發出刺耳的“吱呀”聲。
趙小白瞳孔一縮——整面牆的冊籍堆得搖搖欲墜,泛黃的紙頁在穿堂風裡沙沙作響。靈位前只剩半截蠟燭,凝固的蠟淚像乾涸的血痂粘在青磚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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