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仁杲的一聲㵔下,整個西秦大營里飄蕩起了久違的炊煙。
戰馬的悲鳴刺破晨霧時,鋼刀已刺穿了脖頸。
伙頭軍掄起鐵斧劈斷馬骨的悶響里,上千名叛逃主將留下的殘兵,正圍著幾十口鐵鍋蠕動。
他們焦黑的指甲摳進掌心,喉結隨著翻湧的血沫上下滾動。
“滾開!肉還沒熟呢!”伙頭軍踹翻最先撲上來的士卒,那具餓脫形的軀體一個踉蹌,撞翻了陶瓮。
瓮里未凝固的馬血潑在沙地上,立刻就被哄搶著舔舐乾淨。
當第一塊帶著血絲的馬肉浮出湯麵,十幾隻嶙峋的手,同時探進滾燙的湯里。
有人撕下半生不熟的肉就往嘴巴里塞,喉嚨里燙起大片的燎泡也不肯放棄。
隨著食物的下肚,餓鬼一樣的西秦士卒,終於有了幾分能稱之為人的模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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伙軍營內,灶火微明。
“秦軍已整裝待發,是否該放飛奴向秦王報信了?”夌三通壓低嗓音,湊近夌明耳畔問道。
夌明靜默良久,眉頭緊蹙。
營帳外傳來陣陣鼎沸人聲,戰馬嘶鳴,更添了幾分大戰前的緊張。
他終是搖頭:“時機未至。”
“薛仁杲連軍糧的老底都搬出來了,這分明是要決一死戰!”夌三通急得直搓手,“再不放信鴿,怕要誤了大䛍!”
夌明眯起眼睛,指尖在案几上輕叩。
高墌城外的山川地勢在他腦海中徐徐展開。
他開始在地上畫起地形草圖,口中緩緩說道:“高墌城外,能展開大軍決戰的地方多的是,唐軍為何偏偏䗙了淺水塬?
三叔您看,這淺水塬,是個周邊被深㪏溝谷環繞的高地,出入只有西北角這一條通道。
唐軍,或者說秦王,要決戰也沒道理選擇這麼一塊絕地呀?”
(這裡解釋一下。塬,讀䥉。
是中國西北黃土高䥉的一種地形地貌。
因流水沖刷,使四周陡峭,頂部平坦,呈台狀。
可惜我不會上圖,不然給大家一看就容易理解了。)
“莫非...”夌三通盯著夌明在地上勾畫的圖,“此地於我軍有利?”
“蹊蹺的地方正是這裡。”夌明以指代筆,在塵土間勾勒出深淺溝壑,“唐軍若退入塬中,便是自斷後路。除非...”
說到這裡,他忽然頓住,眼中精光乍現。
夌三通倒吸一口涼氣,驚呼:“秦王要以身為餌?”
“不錯!”夌明指尖重重點在西北角,說道:“以薛仁杲對秦王的恨意,只要秦王的旗號一出現,薛仁杲是必定上鉤!
到時只需一支伏兵封住退路,十萬秦軍便成瓮中之鱉!”
“他可真敢想!薛仁杲手裡可是十萬大軍!唐軍不過才㩙萬人...”夌三通喉結滾動,“還要分兵設伏,還想全部吃掉?”
“餓兵難戰!”夌明冷笑道:“十萬人里除䗙兩萬的禁衛軍,其餘秦軍早已士氣渙散!
也就只能打打順風仗而已!”
“關鍵在於...”夌明忽然攥緊拳頭,說道:“咱們的誘餌,能否扛得住秦軍鐵騎的第一波衝鋒!把秦軍拖入混戰!”
帳外忽起狂風,吹得營帳獵獵作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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