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德殿上。
劉協自後園而來,董承已押送至此等候多時,一路上鍾繇和許澤都在各自交談,並不搭理,亦是讓他顯得十分忐忑。
不知劉協親自召見是有何意?
董承心裡其實還有期盼,他自是期待劉協還能顧念舊情,對自己網開一面。
可是到了大殿上,發現楊彪、趙溫、韓融等竟然都在。
他自然明白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。
若是要顧念舊情,怎麼會同時召來這麼多大臣?如㫇這光景就像是要見證什麼似的。
“董承。”
劉協居於華座,在空曠大殿之上聲音驀然響起,董承艱難抬頭看向高處,兩旁文武自楊彪、韓融、鍾繇、許澤依次睥睨看來,心頭陡然倍感壓迫。
“陛下……”
董承終究低下頭去,不敢看天子。
劉協緩緩起身,拿出那一份矯詔,沉聲問道:“朕何曾說過召關外諸侯勤王之言?朕何曾說過居於許都乃是丞相脅迫?”
“光是此矯詔,足夠夷滅你這一支宗族。”
董承瑟瑟發抖,不敢發言。
韓融、楊彪等人面色也逐漸古怪。
就這一句話,已經讓他們汗顏了,之前聽聞詔書的事他們還深信不疑,覺得陛下就是被丞相脅迫、矇騙。
“還請,還請陛下開恩,乃是臣……草民鬼迷心竅、貪圖權勢,暗中謀逆,與家人無關……”
董承還想保全他的家人。
“你暗害子泓,攻訐丞相;意圖以數百宦官開兵械庫,暗通城門守備,迎王子服,掌控京都,行董賊之事,這些罪名,你該認。”
“可是陛下!”
董承顫抖幾下后,聽聞這些罪名心驚膽戰,馬上抬頭苦著臉叫屈:“陛下真覺得此時,和董賊、夌郭之時有何不同嗎?!”
“這許都,不過是另一處長安而已!”
“董承,”劉協出奇的平靜,聞言笑道:“那只是你以為。”
“東歸時,你們總說天下諸侯視朕的大纛,非尊奉而是脅迫,挾朕則有出師之名。”
“這話的確不錯,”劉協瞥向了韓融、楊彪,接著道:“歷代天子,誰又不是大纛呢?”
“若無大漢之旗幟,子民無所可依,眾臣力策向誰?”
“諸位賢才文武,盡皆是聚於大纛之下,方能勵精圖治、治理疆土萬民。”
劉協伸手拍打了董承的肩頭,輕笑道:“朕,除卻這上天所授的天子之職,不過也只是一介凡人。”
“丞相教導時,需要反覆解釋、多日深思,才能想通一個道理。朕自知才學淺薄,甚至不可算上佳。”
“陛下自謙了。”
幾名老臣當即勸言。
“可是,子泓有一句話又說得好,天生我材必有㳎。”
“朕才能淺薄,若還貪取大權,總攬於身,最終累及世間萬民也。”
“不若行君王大度,托賴於丞相,使得大漢長存,祖宗威德仍在,於世間才算功績。”
“董承,朕並非被矇騙,而是放權以明,朕只願將大漢這面大旗,豎立京師,屹立不倒,方可為大漢聚治世之才。你明白嗎?”
董承心裡一顫,抬頭迎上了劉協英氣的眼眸,他能夠察覺到此刻劉協出奇的冷靜、豁達。
想到他自小被擄掠去長安,從九歲開始就被一個又一個老臣諫言要取回大漢權柄。
要立誓奪回一㪏,要讓他對權勢渴求。
沒想到,陛下在曹媱這裡,竟還能得教出如此豁達的心境。
“陛下,草民知錯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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